画妖师:回魂(上)

1

日头刚刚升起,龙铎便来到顾渊的房外。他顺了顺自己披肩的长发,推开了顾渊的房门,发现顾渊正趴在茶桌上,身上仍穿着昨日的衣裳,璃月伴在一旁,睡得似乎比顾渊更沉。

顾渊意识到有人进来,微微睁开双眼,看到正站在门前的龙铎,身上只穿好了中衣,肩上披着一件有杜鹃花式样的外衣,与他的头发一样在和煦的阳光中晃荡着。

“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吗?”顾渊将身子坐直,揉了揉轻微有些肿胀的双眼。

“此时只有你我二人,有何不妥吗?若是出门去,我定会好好梳洗,将头发束起来的。”龙铎已经走入房内,来到顾渊身旁,瞥了瞥桌上的那幅画,问道:“此画何时才能完成?”

顾渊不作答,默默地将画卷起,放置一旁。

龙铎坐下,伸手摸了摸桌上趴着的璃月,说道:“还真是越来越嗜睡了!”

“一大早的,究竟有什么事?”顾渊盯着龙铎,不耐烦地问。

“昨夜在百香楼,还未见到花魁,你便走了,实在可惜!”龙铎说。

“不过花楼里的头牌罢了,有何可惜?”

“百香楼的花魁可不一般,她长相美艳,歌技一绝,更是自命不凡,若非高官贵客,一般人可见不着。”龙铎摸着自己的发尾,接着说,“不过,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助百香楼除妖的顾渊先生。”

“见我?”

龙铎特此这般传话,顾渊心生怀疑,想必那花魁绝非只是单纯想见一面。

“你今日午后便去百香楼一趟,花魁染晴姑娘在等着呢。”

“你不是对那花魁朝思暮想吗?你不一同前去?”

“我自然是想与你一同,不过昨夜喝酒太多,现今头还在疼,实在不便,恐怕要睡上一天。”龙铎说着,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前额两侧,浅浅一笑,便起身要离开。

此时顾渊想起昨夜百香楼的情形,稍作犹豫,在龙铎踏出房门之前喊住了他,“龙铎……昨夜那位公子,是你故意为之吧?”

龙铎回头,看了看顾渊,又看了看顾渊摆在桌角一旁的画卷,抚着自己的长发说:“啊,你是说程大将军的孙子?他叫程一秀。”

“你究竟有何用意?”

“你若不觉在意,怎会觉得我别有用意呢?那程公子也是百香楼的常客,最爱听花魁的唱曲,他出现在百香楼,再正常不过。”

顾渊眉头微微皱紧,看着转身离去的龙铎,阳光下,他衣摆上的杜鹃花似是活了一般,在顾渊面前化作一片山景。在那景色里,一个少年牵着一个女孩的手,正穿梭在一层叠着一层的杜鹃花中,两人沐浴着春日的阳光,相视而笑,少年温柔地喊着:“璃月……”

百香楼内,接待顾渊的是伺候花魁的侍女莹莹,她不同于花姑娘那般需要服侍客人,平日里只负责端水打杂。当然,花楼里的所有姑娘都是从侍女做起的,若是自己有几分姿色,被哪位公子看上,买了初夜,便不必再做侍女了。

花楼里的姑娘本就收入低微,更何况是小小的侍女,运气好的会在成为花姑娘之后被贵人买回去做妾室,运气差的则一辈子都只是一个侍女,不仅吃喝用度不如别人,甚至一辈子都赚不够自己赎身的钱银。

“公子好。”莹莹向顾渊行礼,便四处张望起来,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,“龙铎先生,没来吗?”

“龙铎在家里睡大觉呢。”

莹莹略有些失望,点点头,领着顾渊上楼,来到最深处的房间,还没进房便能听见花魁悦耳的吟唱。

莹莹让顾渊在门外等候,自己先进房去通知一声,之后再来迎接顾渊入内。

房内,花魁坐于茶桌之后,面向窗台,侧身对着顾渊,直到顾渊来到茶桌前,才缓缓起身,对着顾渊行礼说:“先生好。”

顾渊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姣好、妆容齐备、锦绣于一身却有些傲慢的女子,在心中笑了笑,暗自道:“果然是美人一个,也怪不得龙铎整日想着要见她了!”

“你就是百香楼的花魁?”顾渊平淡发问。

“叫我染晴便好。”

“听龙铎说你想见我?”

“龙铎?”染晴眉目低下,似是回忆了一会儿,才说:“哦,是那个整日穿得花花绿绿的男子?我可没有与他说话,估摸着是花姨跟他传的话吧。”

顾渊轻蔑一笑,说道:“若不是事先知晓染晴姑娘是百香楼的花魁,我还以为面前的是哪家傲气的大小姐呢。”

“在公子看来,青楼女子都该是卑贱、放荡的吗?”

顾渊一时语塞,只得愣在那儿。

染晴此时拿起茶杯,倒满一杯茶水,轻柔地递到顾渊面前,待顾渊想要接过的时候又轻巧地将茶杯绕了回来,最后将茶杯放置在顾渊面前的茶桌一角,说:“先生,请坐。”

顾渊觉得这位花魁有些意思,便听从她的,坐了下来,端起茶杯,小喝一口。

染晴也坐了下来,她向门边示意一个眼神,莹莹便明白她的意思,退了出去,顺带关上了房门。

“听说染晴姑娘最拿手的是唱曲?”顾渊问道。

“那只是营生工具罢了,先生若想听,下回夜里,染晴当可为您独唱。”染晴说着,又给顾渊的茶杯倒满。

“不知姑娘找我究竟何事?”

染晴没有说话,只是将原先便摆放于茶桌一旁的木盒子推到了顾渊面前。

“这是……”顾渊问。

染晴打开那个木盒,将里边的钱银还有首饰展示给顾渊,说:“我十岁便被卖到百香楼,这是我多年来攒下的所有积蓄,先生若不嫌弃,请收下吧。”

顾渊并不看重钱财,只疑惑这染晴姑娘为何这般作为。

“听花姨说,顾渊先生除去了一直杀害花街姑娘的妖怪,甚有本事。还听说……先生能够招魂!”染晴说完,只盯着顾渊。

招魂?定又是龙铎在胡说八道吧!

顾渊笑了笑,回道:“但凡懂些邪术的,都会这招魂之法,算不上什么本事,更何况我的所有学识都是龙铎教的。他倾慕姑娘已久,若你求他,他定会帮你。”

“先生是嫌弃这些金银过少?”

顾渊摇摇头,将面前那个木盒又给盖上了。

“我并不需要这些钱财,只是招魂之术没那么简单,若非不得已,谁也不会想施展这种术法。”

“那人对我极其重要,若不是她,也不会有今日的染晴!我愿倾尽所有,只求她一句话。”

“往生之人,不一定还留在世上,若是过了中元节,世间魂魄皆被鬼吏带过鬼门关,招魂之术也无能为力。”

染晴身子微微前倾,她看着顾渊,肯定地说道:“先生所说之事,我早已打探过。那人是我在百香楼最亲近的,是我姐姐,她是去年冬日于百香楼的院内自尽而亡的,还未迈过鬼门关。”

“人已经死了,究竟还有什么话如此重要?”

“先生或许不知吧,在此之前,花街内还有过数场凶杀。虽无人见过凶手,但凶杀却在姐姐死后悄然没了生息,众人都说,姐姐那是过不了自己的良心,畏罪自尽,大家都指责她便是杀人凶手!我只想知道她究竟为何自尽。”

顾渊从染晴的眼中看得出,她定是要追究这件事情到底的,而如今也只有自己能够帮她,虽知道招魂有一定的风险,但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气。

“你可有她的遗物?”

染晴见顾渊如是问,原先锁紧的眉心终于舒展,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,那手帕裹在一起,其中像是装有东西。染晴将手帕放置于桌上,好让顾渊看得清楚。

顾渊伸手,将叠在一起的手帕一点一点展开,里边竟装着数只大小不一的虫壳。

“这是……”顾渊惊讶地望着染晴。

染晴摇摇头,表示自己并不知晓这是何物,说道:“这是藏于姐姐床下的,没有人知道这是何物,我觉得奇怪就收起来了。因为姐姐生前极其讨厌虫子……”

顾渊拿起手帕中的一只虫壳,仔细看了看,确实是蛊虫蜕皮之后遗留下来的。他想起此前发生的事情便是由这蛊虫所引发的,就算染晴不求他,他也会想要追查下去。

“顾渊先生?”染晴见顾渊盯着手中的虫壳久久回不了神,便小声地叫唤他。

顾渊吸一口气,放下手中的虫壳,对染晴说:“招魂之事,还需要准备,这丝帕与其中之物,就由我先收着吧。”

“你这是……答应了?”

顾渊无奈,点了点头。

染晴长舒了一口气,脸上微微一笑,望着窗台处,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……

2

明明近月来都是连绵大雨,可那名女婴刚一出生,天便放晴了。她的父亲抱着她,望着天边刚刚显露的一抹蓝色,感叹道:“染晴,以后你便叫做陆染晴!”

染晴的父亲是村里唯一的秀才,从小便教导她识字,村里的人见到她都会默默回避,像是见着了什么身份尊贵的人一般。父亲次次都会进京赶考,可考来考去,自己终究也只是一个秀才。不久后,母亲生下了一个弟弟,父亲也觉得乏了,索性放弃了科考。

十岁那年,村中发了瘟疫,母亲与弟弟皆染病,父亲为了给家中母子治病,散尽家财也不见起色,而看病的大夫却只认钱不认人,若没有银两,便没有药材。

一天夜里,有人闯进了染晴家中,趁她还在熟睡,用一个麻袋套住了她的头,硬生生地将她抱走。不管中途醒来的她怎么挣扎,怎么喊叫,都没有人来救她。

麻袋被取下来的时候,染晴早已被捆绑起来,坐靠在一间破败的茅屋里。

“你们是谁?为什么要抓我?我父亲可是村里唯一的秀才,要是他知道了,一定不会放过你们!”染晴对着面前的两个大汉大喊道。

“一个穷酸秀才有什么本事?还不是为了钱把自己的女儿给卖了!”两个大汉哈哈大笑。

“你们胡说什么呢?”

“胡说?你不知道你们家缺钱呀?你家那娘俩要是拿不出钱来治病,可就得升天了!你也别怪你父亲,他要不是逼不得已,也不会将你卖掉的。”一个大汉弯腰对染晴说。

“你胡说!我父亲最疼爱我了,绝对不会不要我的!”染晴气愤地大喊着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
另一名大汉有些不耐烦了,走到染晴面前,蹲下身来,捏住了染晴的脸,恶狠狠地说道:“你爹把你卖给我们了,现在你就是我们的人了,要是敢不听话,我就揍扁你!”

染晴被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吓到了,一句话都不敢再说,只默默地流泪。

夜里,两个大汉喝了些酒,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起来。染晴背靠着墙,望着正前方,茅屋没有门,正好可以看见外边的月色。

寂静的夜里,门外的小路上突然生出微弱的光来,微光中一名女子慢步地朝着茅屋走来,不带任何的声响。女子穿过门檐,来到染晴面前。

染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,目瞪口呆,却不忘问她,“你是谁?是来救我的吗?”

女子微微一笑,轻轻地点头,回她道:“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,但你得用最珍视的东西来换。”

染晴打量着这个身边环绕着微光的女子,突然感到害怕起来,怯怯地问:“你是妖怪,还是神仙?”

“妖怪也罢,神仙也罢,我并不在乎这些称谓。”

女子始终带着微笑,善意地看着染晴。

染晴心中明白,此时自己最大的愿望莫过于逃离这里,可实现这个愿望并不困难,因为她从午后便利用身后的粗糙墙壁来磨损捆绑住自己双手的麻绳,而此时,麻绳已变得极细,染晴稍稍一用力,便挣脱了束缚。

等染晴解开脚上的麻绳时,再回过头来,面前的那名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。她摸不清是怎么回事,只一心想着逃跑,跑回小小村落里的那个家。

一夜过后,染晴终于回到了村子,她走在荒凉的景象中,很快便寻到了自己的家门口。正当她高兴地喊着爹娘推开门的时候,才发现染病的母亲与弟弟已经死在了床榻上,而屋梁上,父亲已经上吊自尽了,尸体正轻微地随风摇摆不定。

染晴看着自己父亲绝望的表情,还没来得及哭出声,就被身后出现的两个大汉给拦腰抱走。大汉们带着染晴来到了繁华的京城,几经询价之后以二十两银子将染晴转卖给了百香楼。

染晴与数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一同住在百香楼后院的屋舍里,每天天未亮就必须得起床帮厨跟打扫,乖巧一些的孩子会被叫去伺候忙碌了一夜的花姑娘们。

这日,染晴正跪在地上擦地,突然门外几个手持棍棒的汉子推开后院的门,将一个姑娘带到柴房,丢了进去。那姑娘衣衫破烂,鼻青脸肿,一看便知是被人殴打至此。

“听说她是前些日子里逃跑的姑娘,被抓回来了!我来百香楼这么久了,还没见谁能成功逃跑的呢。”一同擦地的某个年长一些的女孩说。

“为什么要逃跑?这里有吃有喝的。”另一个女孩问。

“你们知道百香楼的姑娘们是做什么的吗?”

染晴与另外几个女孩一同摇头。那个年长一些的女孩子偷笑了一阵,说夜里带她们去见识见识。

夜半的时候,百香楼的客人已去半数,不那么热闹,染晴跟着几个同屋的女孩子们偷偷溜到了二楼的墙角,轻轻地掀开窗户,一个接着一个往里偷看,皆被屋内的情景吓得捂住嘴巴,面红耳赤。

染晴看着屋内那名男子一手抓着姑娘的头发,一手将姑娘按在墙上,正在云雨,自己的双腿不自觉地开始发颤,跌坐在地上。她一想到未来有一天自己或许只能如此存活,内心突然变得空荡,浑身无力。

一夜未眠之后,染晴找到了百香楼管事的花姨,她刻意昂头挺胸,装腔作势。即使这般,却依旧还是败给了花姨看她时满不在乎的眼神。

“我想要赎身!”染晴说。

“赎身?这才进来没几日……你有银子吗?”花姨喝着茶,边上还有一个姑娘在给她捶背。

“我现在没有,但是我会认真工作,等我攒够了银子,我就要为我自己赎身!”

“哈哈哈,等你有了银子再跟老娘谈赎身的事吧。”

“我……你当初买我的时候是花了多少?”染晴架势还在,但声音却变得怯懦起来。

“二十两。”

“我要多久能够赚够二十两?”

花姨嫌弃地看了一眼染晴,随口说了一句,“打杂的……十年吧。”

“好!等十年之后,我就花二十两为自己赎身!”

“等等!我买你的时候是二十两,可进了我百香楼的门之后,身价可是会长的,现今,你值四十两,等十年之后,估计得五百两了吧。”

染晴听后,突然不懂得如何思考,只连连退后两步,脸上写满了疑惑与绝望。

此时,楼上走下来一位姑娘,她端庄大气,身后跟着一个侍女。

“妈妈,我觉得秋葵那儿有一匹锦缎不错,你让她让给我吧!”那姑娘与花姨说话的时候毫不顾忌。

“哎哟喂,那可是张大人送给秋葵的呀,这不好吧……”花姨突然眉飞色舞起来,跟刚刚嫌弃染晴的神情完全不同。

“我跟她买还不成吗?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我就是要!要不到,今后我就闭门不见客了!”

花姨见状,也放低了姿态,连忙劝说道:“好好好,我的姑奶奶,我的好夕月,你可是百香楼的摇钱树呀,你要什么,我都给你!”

染晴站在一旁,怯怯地看着,不知不觉中恰巧与夕月双目相对,引起了夕月的兴趣,便问她:“新来的?有什么技艺吗?”

“我,我会唱曲……”

“唱两句。”

染晴低着头,避开夕月与花姨的目光,小声地唱了几句,一句比一句小声。

“行了,跟蚊子叫似的,还不赶快回去干活!”花姨朝着染晴一挥手,染晴立刻拔腿往后院跑去。在她看来,那名叫夕月的姑娘,可比花姨有气势多了!

夜里,染晴未眠,她咬着自己的指甲,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赚到钱替自己赎身,又不甘愿一辈子都待在这种地方,于是决定趁着夜色从柴房后边的矮墙上出逃。

染晴出逃百香楼已经两天两夜了,花姨倒是不紧张,毕竟是个只值二十两的小姑娘。,派出的人手早已经候在城门处,又有几个在城里溜达,一见到染晴的身影,必定将她抓回百香楼。

一辆马车从偏僻的道上路过。车内,夕月看着手腕上的金镯子,讽刺着说:“我还以为秋葵多有本事呢,张大人现在不还是拜倒在我的裙底下嘛。”

侍女望着窗外,好奇地问道:“姑娘,我们怎么不走大道呀?”

这惹来夕月的不快,她收好镯子,说道:“我们是什么身份?坐着张大人的马车招摇过市,这不是给他惹麻烦吗?”

侍女知道自己嘴笨,问了不该问的事情,又将脸撇向了窗外,无意间看到了窝在墙角处的染晴,于是告知了夕月。

夕月让马车停下,叫侍女去买来两个馒头,接着来到染晴面前。

染晴躺在地上,捂着已经空荡无物的肚皮,半睁着眼睛,看不清面前的究竟是谁。而此时的她,已没有力气去顾忌面前的人会是谁了。

夕月拿出一个馒头,递到染晴面前。染晴闻到了香气,从地上支起身子,想要去拿那馒头,却被夕月突然扔到了一边。

染晴顾不上其他,爬着要去捡那馒头。当她即将伸手触及到馒头的时候,夕月又一脚踩在了馒头上边。染晴没有放弃,她不停地用手指扣着夕月脚下的馒头,好不容易扣出一些面皮,连泥带沙地就往嘴里塞。

夕月讽刺地笑着,问道:“你就是那个想要为自己赎身的丫头?”

染晴稍稍抬头,这才看清了夕月的面貌,害怕得又缩到墙角。

“我这里有一个干净的馒头,你若想吃,可以给你。不过,一切都是必须得付出代价的!”夕月将馒头举到染晴头顶,不停地晃悠,“之前跟花姨谈判时的骨气呢?全都饿没了吧?是不是找不到去处?是不是没有人愿意对你施舍?是不是很怀念还可以吃得上一口饱饭的日子?”

染晴盯着夕月手中的馒头,不停地咽着口水。

“你若不是饿死街头,就是被花姨的手下打得半死,最后还是得回到百香楼!我也不是没有逃跑过,但是只有真正出来之后才知道,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。”夕月说完,蹲下身来,将馒头递给染晴,“虽身为妓,也可以活得不一样!可以将人,踩在脚底下!”

染晴望着夕月闪闪发光的眼眸,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,一把抢过馒头,大口大口地啃食起来。

夕月将染晴带回了百香楼,不但求得花姨不惩戒她,还将她留在身边当做侍女。

一夜,夕月让染晴躲在房内的柜中,不许出声,只可从柜缝中往外看。那一夜,染晴看到了夕月将痴迷于她的张大人踩在脚下,不停地玩弄,两人的身份似乎交换了过来,张大人不断地求着夕月,而夕月则对着如犬般的张大人放声大笑。

回到屋舍后的染晴久久难以忘怀自己从柜中看到的景象,她又想起夕月说过的话,“虽身为妓,也可以活得不一样!”

而此时,房门却悄然开了,染晴从床上坐了起来,她盯着从门外走进的女子,身体环绕着微光,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。

“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,但你得用最珍视的东西来换。”女子再次说起这句话。

“你究竟是谁?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染晴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,心中升起一丝恐惧。

“我是谁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!”女子说着向染晴伸出手来,似是想要抚摸她的脸颊。染晴感到害怕,下意识地推开那名女子,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她的身体。

“你是……妖怪?”染晴的话音颤抖着。

“妖怪……神仙……我也不知道我该是什么了……”

染晴惊恐地发出了尖叫声,吵醒了其他一同居住的女孩,她们似乎看不到染晴所见的那名女子,纷纷向她投去厌恶的眼神。

“等等吧,再等等吧,终有一天,你会向我许下心愿的!”女子始终带着微笑,缓缓转身,沿着来时的路,消失在了染晴眼前。

染晴十分害怕,她将自己埋在被子下,颤颤巍巍地度过了一夜。

第二天,染晴跑到夕月跟前,她跪倒在地,朝着夕月喊道:“我想要成为你那样的人!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了!我也要将人踩在脚下!”

夕月看着此时的染晴,仿佛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。她饶有兴致地笑着,对染晴说:“以后,你就是我的妹妹了!”

染晴看着夕月,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暖流,某样东西,像是得到了救赎。

编者注:欢迎收看《画妖师:回魂(下)》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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