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妖师:变故
一
马芯儿坐在圆桌旁,面前摆着几道糕点与小菜,都是她亲手制作的。程一秀吃过其中的绿豆糕,正赞叹好吃,准备再吃一块。马芯儿伸手,用筷子从最中间的盘子里夹过一只饺子,送到程一秀面前。
“这个饺子是祖母特意为你做的,尝尝看?”
程一秀自然不会拒绝祖母的好意,张口便吃进了嘴里,不过细嚼之后,眉头渐渐皱紧。
“这饺子……味道可真特别……”
“嗯,祖母我这次加了一些独特的香料,你可要好好吃下去!”
马芯儿一直盯着孙子的脸看,直到他将口中的食物全部吞入肚中才放下心来。
刚刚吃过饺子的程一秀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胃中蠕动,说不上难受,但感觉很奇特,似是一种灼烧感,而那感觉也渐渐地从肚子中蔓延开来,往全身而至。
“祖母……这……”
程一秀只捂着胸口,不再说话了,他整个人似乎都沉静了下来,就连眼帘也是半遮着的,神情更是变得默然。
“一秀?”
程一秀听见祖母唤他,像个木头人似的转过脸去。
“你以后都听祖母的话,可好?”
程一秀点点头。
“那祖母让你与那璃月断了关系,然后娶国师之女秦朝笙过门,可好?”
程一秀又是点点头。
马芯儿会心地笑了,她见到程一秀如此遵从她,不由得感叹从马觉那处得来的蛊虫真的十分奏效。此前她便是将蛊虫之卵包进了饺子当中,然后诱骗程一秀吃下。
“那么,你便与那璃月当面说清楚,你要娶的人是秦朝笙!”
“是,祖母。”
马芯儿眉眼间尽是欢喜,终于,这一次她所有的心思都能如愿了!
二
秦朝笙第一次走进将军府的大门,婢女们都对她恭恭敬敬,毕竟府中早有流言,这国师府的二小姐将来可是会成为主子的。
秦朝笙此次前来,不为别的,只为与程一秀单独见上一面,谈一谈他们之间的婚事。
程一秀在偏厅内与秦朝笙见面,婢女们送上茶水与茶点之后,便都纷纷识趣地退下了。
“听说,你向我提亲了?”秦朝笙坐在椅子上,不喝茶也不吃茶点。
“是。”
秦朝笙觉得程一秀的话语僵硬,有些奇怪,便上下打量了他一阵,确实感觉得到微妙之处,但是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。
“你是真想要娶我呢?还是父母之命?”
“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娶秦小姐为妻。”
秦朝笙还是觉得别扭,但并没多去在意。
“那璃月姑娘呢?”
程一秀不动声色,一副冷淡的样子,“璃月与我早已没有任何瓜葛。”
“当真?”
“当真!”
“可要是璃月姑娘不这么认为呢?她要是来纠缠你,该怎么办?”
“我不会任她纠缠,因为我要娶的人是你,秦朝笙。”
秦朝笙对于程一秀突然的转变很是感到意外,不由得瞪大双眼看他,可是面前之人确确实实又是程一秀本人没错。秦朝笙没有去深究程一秀变化的缘由,毕竟这与她前来的目的没有任何关系。
“既然你是真心实意要与我成亲的,那便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!”
“要我如何做?”
“帮我做一件事便好,只怕……你不敢做!”
“只要你答应嫁给我,什么事我都做。”
秦朝笙嘴角上扬,她开口道,“我知道你自小习武,可愿帮我杀几个人?”
“可以。”
秦朝笙再次意外,没料到程一秀竟会如此轻易便答应下来。
“我可不是玩笑话。”
“我也不是开玩笑,只要我帮你杀了人,你便要嫁给我。”
秦朝笙虽有不解,但心中大悦,她点头答应了程一秀。
“光你一人还不够,你召集几个将军府中能用剑的人,明日在城外的森林中等着我。只要你帮我办好了事,我定会答应与你的亲事。”
最后,在程一秀的肯定下,秦朝笙大口喝光了杯中的茶,带着和悦的神情离开了将军府,转而来到了城南的街市中。
远远地,秦朝笙便看到了正在吆喝着卖鱼的莹莹。她走过去,在莹莹面前定住,以微笑示人。
“秦小姐!你果然来了!”
莹莹十分意外秦朝笙真的会来找她,但却同时疑惑秦朝笙的来意,因为她知道,秦朝笙不可能真的为了买一条鱼特意来找她。
“我有些事想要与莹莹姑娘商量,不知可否移步?”
此时正是街市热闹的时候,莹莹因此面露难色。
“是关于龙铎的。”
莹莹一听龙铎的名字,立刻转变了态度,她转身向一同卖鱼的妇人知会一声,然后便跟着秦朝笙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。虽然离街市不远,但是却很安静。
“秦小姐,龙铎先生是回京城了吗?”莹莹说话时脸上挂满了期盼与担忧。
“前几日,他确实要回到京城,不过路上出了一些意外,说不定……命不久矣。”
莹莹被秦朝笙的话吓了一跳,神色紧张地追问秦朝笙究竟何事。
“你可知龙铎其实是半妖?”
莹莹点头。
“他被不怀好意之人半路拦截,封印了起来,如今正百般痛苦。莹莹姑娘,你可想要救他?”
莹莹疯狂地点头,她眼中含着泪水,恳求着秦朝笙告知她龙铎所在的地方。
“光你一人怎么救得了龙铎呢!我早就替你找好了帮手,只要救下龙铎之后,你带着他离开这里,好生照顾他恢复如初,便好。”
“我定会好好照顾他,就算要了我的命都可以!”
秦朝笙苦笑,嘴里小声地喃道,“还真是青楼女子,跟染晴没什么两样。”
“秦小姐,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救龙铎?”莹莹焦急地问。
“明日午时,你在城门口等我,我自会带你去的。”
莹莹点头,但是脸上依旧挂着担忧的神色。
三
翌日,午时之后,秦朝笙带着慌慌张张的莹莹一同来到了京城外的树林内,程一秀带着自家的十名护卫早已等候在此。
“程公子果然没有食言。”秦朝笙说。
“只要秦小姐莫忘答应我的事就好。”
秦朝笙点点头,领着一众人往森林深处走去,来到了一处被麻绳围起来的地方。那些麻绳上贴着符咒,四下还有几个术士在轮番巡逻,秦朝笙等人很快便被发现。
“二小姐!你来此处做什么?”身穿白衣的术士恭恭敬敬地向秦朝笙行礼。
“我来做什么不必告知你,你只要乖乖让开便好。”秦朝笙说。
“这个……师父说了,这里是禁地,外人不得入内。”
“外人?连我也是外人了?”
那术士自然是不敢顶撞秦朝笙的,只是余光向着秦朝笙身后的程一秀还有莹莹等人扫了过去,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。
还没等秦朝笙想好要说什么,一旁的程一秀便已拔出了剑,只是一挥,便将面前这名术士的喉咙划破,虽然术士立刻便用手捂住伤口,可是鲜血仍旧狂喷不止,那人不久便抽搐着倒在了地上。
莹莹见状,为了防止自己发出尖叫,捂住了嘴巴。秦朝笙转身过去,对着程一秀,刮目相看。
“你说要杀的人,是这些术士吧?”程一秀问。
“既然已经拔剑了,那就将他们都杀了吧!”
只听秦朝笙这么吩咐,程一秀便领着护卫冲进了麻绳之后的天地,不久便能听见声声惨叫,以及看见染血的树叶。
负责看守的一众术士虽然极力抵抗,但仍然无法与武者相抗击,在程一秀与其护卫的刀剑下不堪一击,纷纷倒地身亡。
秦朝笙与莹莹来到封印了龙铎的法阵前,十二名念咒的术士仍旧坐在法阵外,不为所动。
“你们都是父亲培养起来的关门弟子,若是不想死的话,赶紧逃回国师府吧!”秦朝笙这样建议,但是那十二名术士没有一人动弹。
莹莹看着法阵当中那团青色的火焰下黑色的人形,难过地问,“那是龙铎?”
“若是不逃的话……”
秦朝笙话音未了,剑锋就迅速从一名术士身后穿过,刺穿了他的胸膛,随后他便倒在地上,死去。程一秀拔回剑,甩手,剑上的血洒在地上。
还剩十一名术士,他们的额头冒出了汗,念咒的嘴也开始哆哆嗦嗦,甚至有人因此念错了咒文。
“还不逃?”
十一名术士仍旧不为所动。
又是剑下剑起,一连六名术士倒地。血迹污染了法阵。就在程一秀再次抬起剑来的时候,剩下的四名术士终于露出狼狈的神情,从地上爬起,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。程一秀本想去追,却被秦朝笙阻止了。
“算了,让他们逃吧,没有人报信,怎会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呢!”秦朝笙窃笑着说。
没有了护阵的术士,法阵内的火焰已经熄灭,只剩下一个似乎由炭制成的人形雕像,身上还冒着白烟。
“去吧,那便是龙铎。”
莹莹害怕又不知所措,她看着地上这些尸体,又看了看法阵中间的龙铎,慢慢地挪动着脚步,来到法阵内,跪在龙铎面前。她想要用手去触摸龙铎已经被烧得糊掉的脸,却不料被热气烫伤,又迅速收回了手。
莹莹看着眼前这块面目全非的黑炭,不敢相信他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着的龙铎。
秦朝笙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,扔到了莹莹的脚边。
“龙铎是半妖,你只要喂他食用鲜血,他就能逐渐恢复如初,至于你是要喂食他自己的血还是他人的血,我可就管不着了。”
莹莹看了看秦朝笙扔过来的这把匕首,又回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尸体,以及那些将地面染红的血迹,她默默地捡起了匕首,握在手心中。
“为了救龙铎,已经死了这么多人,我不愿再有人因此而受伤,我会用我自己的血来喂龙铎的!”
秦朝笙冷笑一声,手指上的伤口又隐隐发痒,她忍不住要将手指放入口中,狠狠地咬起来。
“莹莹姑娘,我为你跟龙铎在南向的河边准备了一间木屋,你便带他到那里去吧,千万不要回京城!至少在龙铎伤势未好之前,不要让人见到他!”
莹莹愣愣地点头,目送着秦朝笙一行人离开这片树林。
等到夜晚,龙铎身上的热气终于散尽,莹莹半背半拖着他,一路往南向走,虽然途中辛苦,但只要莹莹想着身后之人便是龙铎,她就能开心地笑。
“等你的伤好了之后,我们一起离开这里,去哪里都可以,只有我们两个人!”
莹莹自言自语,说着说着便哭了,因为她知道,龙铎的心里根本没有她,她在龙铎看来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,龙铎又怎么会愿意与她一同浪迹天涯,共度此生呢?
但是此时此刻,龙铎只属于莹莹一个人,她享受着此刻的月光与龙铎的体重,已经感到满足。
四
顾渊回到随心阁,开门的瞬间,差点以为龙铎就在门后,正玩弄着长发,喝着酒,笑脸迎接他。可是他知道,龙铎此时此刻正被封印在城外的树林当中,而他一想到这里,就只有无奈地叹气。
等到一切归于平静,我再去将你接回来吧,龙铎……你可不要怪我呀!
顾渊来到院中,碰见璃月一人正坐在长廊边上,头靠着门柱,望着已经被顾渊砍下的那棵樱树,难过地叹气。
“璃月?”
顾渊来到璃月身边,坐下。
“你今日不是约了程一秀一同去赏枫叶吗?”顾渊问道。
璃月回看顾渊,眉头紧锁,小声地回,“一秀他说,不再想要见到我。”
“嗯?”
“就在昨日,一秀突然告诉我,他要娶秦朝笙为妻,以后都不会见我了!”
“这未免太突然了吧?”
“我也是这么觉得的,可是一秀不像是说笑,甚至我从未见他像昨日那样认真的神情。”
“我确实听说过将军府想要与国师府联姻,可是秦朝笙是不乐意的。”
璃月露出惊讶的神情,说,“我原本也这么认为,可是一秀明确地告诉我,秦朝笙会嫁给他,而且,这是秦朝笙亲口对他说的。”
顾渊也觉得奇怪,只在短短几日,秦朝笙竟然就转换了态度。
“程一秀身上可有什么古怪?”
璃月摇摇头。
“会不会有妖怪从中作祟?”
“一秀的身上的没有发现妖气。”璃月又是苦恼地叹气,带着撒娇的语调问顾渊,“你说我要怎么办才好呢?”
顾渊深思,璃月本与程一秀就不是同一路人,一个是没有真正的肉身只能靠依附在其他活物身上过活,而另一个是确确实实会老会死的大活人。这样的情况不正与顾渊与秦朝笙一样吗?
而且璃月会与程一秀走到一起无非是她心中还对顾渊有着眷恋之情,始终放不下那位已故的旧人,若不是程一秀与他长得想象,璃月又怎会对他动情呢?
随着日月流逝,本该放下的情感却因为程一秀的出现,始终放不下,璃月如今才会又如此愁容。虽然顾渊觉得只要璃月开心便好,可若是璃月能够因此松手,离开程一秀的话,或许对她来说才是最好。
“璃月……”顾渊说,“若是秦朝笙能与程一秀成亲,说不定这对谁来说都是最好的。”
璃月震惊,顾渊竟会说出这般话来。
“我知道,你之所以对程一秀情迷,是因为他长得像顾渊,而且……他是顾渊的孙子,若是他只是一般的人,你也不会对他再痴迷了。”
“不!或许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顾渊才与程一秀亲近,但是后来,我心中真的有他!”璃月无比坚决地说。
“璃月,”顾渊继续好言相劝,“别再骗自己了,你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数十年的那个顾渊呀!他在心中的样子,还是一个少年的模样,就跟现在的程一秀一样!”
璃月站起了身,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渊,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与自己越走越远,甚至丝毫无法体会她的心思了。
“我是爱着程一秀的,我相信他也一样!”璃月忍着对顾渊的怒气,说道,“我要再见他一次,我要好好向他问清楚!”
顾渊没有阻拦璃月,任由她跑出了随心阁,而自己则无奈地望着院子,开始怀疑刚刚自己对璃月所说是否合适,甚至因此伤害了璃月。
可是为何自己无法感受到心伤时的痛呢?难道因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往,所以完全无法感知得到璃月的感情了?
顾渊想着璃月,想着龙铎,开始头痛,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。
离开随心阁,璃月往将军府跑去,刚巧在将军府门前碰见了程一秀,身边跟着的还有秦朝笙。俩人似乎是一同外出,然后一同归来。
璃月站在那儿,与程一秀还有秦朝笙面面相觑。
“璃月姑娘?”秦朝笙问候道,脸上难掩讽刺的笑意。
“一秀……”
璃月走上前去,才发现程一秀的衣服上沾染了血迹,于是紧张,跑到程一秀面前,关心地问道,“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血?有没有受伤?”
令璃月没有想到是程一秀竟一把将她推了出去,然后冷淡着说,“男女授受不亲,请姑娘自重!”
璃月傻了眼,她看了看程一秀身边的秦朝笙,尴尬之意缠绕着她。
“璃月姑娘,你应该知道的,我与一秀已经订了亲,过不久,我们就是夫妻了。”秦朝笙似是故意要惹怒璃月,话语间尽是显摆之意。
“真的吗?一秀,请你回答我。”璃月问。
“千真万确,我与秦小姐不久将会成亲,此前我不是已经与你说清楚了吗?”
“可是……这完全不对,你不该是这副模样的,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?”璃月疑惑道,又转向秦朝笙,“秦小姐,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?一秀为何会变成这样?”
秦朝笙先是看了看身边的程一秀,确实觉得怪异,但又不想明说,更不想在璃月面前占了下风,于是回璃月道,“我并不觉得一秀哪里奇怪,而且我们两情相悦已有多时!”
“两情相悦?呵呵,你们是什么时候两情相悦的?难道你忘了顾渊吗?秦小姐!”
听璃月提到顾渊,秦朝笙露出了犹豫之色,眼中也升起落寞,但是手指上的伤口却以疼痛来提醒她,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秦朝笙了。
“璃月姑娘,我看你是还是别自作多情了,勾引他人的未来夫君,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!”秦朝笙冷笑道。
璃月此时发觉不仅程一秀显得奇怪,就连秦朝笙也与以往不同了。
“一秀,”璃月再次往程一秀走去,“我再问你一次,你的心中有没有我?”
璃月站在程一秀面前,等待着回复,可却等来了程一秀拔剑相向。
程一秀的剑架在璃月的肩上,然后轻微动了动,在璃月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细小的划痕,划痕上立刻渗出黑色的血液。璃月赶忙握住脖子,擦掉了黑色的血,伤口也在一瞬间愈合。
“看吧,就如同祖母所说的,你连人都不是,我们要如何在一起?你根本就是一个妖女!”程一秀手持利剑,冷漠地说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……”
璃月站在原地,难过地看着程一秀冷漠的脸,心中似是被他用剑刺了几百下,已经伤痕累累。
“妖女,若再不离开,刀剑无眼!”
璃月算是明白了,程一秀与秦朝笙成亲之事已成必然,而她这次真的输给了马芯儿。璃月咬紧了牙,她忍住就快涌出的泪水,摆出倔强的神情,转身,背对着程一秀与秦朝笙,不发一语地走开了。
秦朝笙对着离开的璃月不忘大声道,“璃月姑娘,我与一秀大婚当日,请你也一定到场,为我们祝福!”
看到璃月如此痛苦难堪的模样,秦朝笙心中无比的痛快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又将发痒的手指伸入了口中,咬至发红。
五
夜晚,秋风大起,吹得人心难耐,焦虑不安。
秦朝笙端着一碗药来到秦朝雪的房内,她拿来凳子,坐在床边,对着床上的姐姐,嘘寒问暖。
“今日不知怎的,爹好似很紧张,一直在找你。”秦朝雪说。
“哦?他紧张什么事呀?”
“这我就不知了。”
秦朝笙微微一笑,将药吹凉,递到秦朝雪面前,待到秦朝雪准备接过药碗的时候,又将手收了回来。秦朝雪疑惑地看着秦朝笙。
“姐姐。”秦朝笙将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,说,“我有三件事想要与你说。”
“是什么事?”
秦朝笙不紧不慢。
“第一件事,是关于龙铎,他前些日子,被爹用法阵给困住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秦朝雪神情紧张起来。
“不仅如此,爹还用灭妖之火将龙铎烧成了黑炭一般,我见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如石雕般僵硬,动弹不得了。”
秦朝雪惊讶得张开了嘴,担忧之情不言而喻。
“你不是要问为什么吗?接下来我讲的第二件事便是这其中原因了。”
秦朝雪有种不好的预感,喘着粗气,盯着秦朝笙。
“第二件事,便是你自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,甚至必须卧床不起的原因。那是龙铎要去了你的半条命,制成了续命灯。表面上是龙铎在替你续命,但其实,正是他要去了你的半条命!”
秦朝雪受惊,觉得胸闷难受,一直用手抚着胸口。
“第三件事呢,便是爹爹,正是因为他,龙铎才会要去了你的半条命!你可知你的那半条命正是爹亲口答应给他的?”
秦朝雪一口气吸入口中,久久回不过来,差点昏倒在床上。她一直摇着头,不愿相信秦朝笙所说。
“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?”秦朝雪艰难地说。
“都是爹告诉我的哦,他没有告诉你,是怕你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此睁不开眼了!”秦朝笙说完,看着秦朝雪难受的模样,笑出了声。
此时,房门被推开,秦殊瑜急匆匆地冲进来,见到秦朝笙,立刻发怒。
“你今日究竟干了什么好事!”
秦朝笙淡定面对,她站起身,与父亲相视,笑言道,“父亲如此大怒,是因为我破了你的阵法吗?”
秦殊瑜气得整张脸扭曲在了一起,他瞪着秦朝笙,又不得不顾及床上的秦朝雪,于是拉着秦朝笙,说,“与我到外边去说!”
秦朝笙甩开了秦殊瑜,她回头看一眼床上的姐姐,说道,“有什么事是不能当着姐姐的面说的呢?她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,她不该知道的也都已经知道了。”
“啪!”
秦殊瑜一个耳光打在了秦朝笙的脸上,同时自己气得咳嗽了起来。
“呵呵,要打要骂尽管来吧!等我嫁到了将军府,我便在也不是秦家的女儿了!”秦朝笙负气说。
“爹,朝笙说的都是真的吗?”秦朝雪难过地看向秦殊瑜。
秦殊瑜面对秦朝雪,自惭形秽,不知如何解释。
“你恨爹吗?”秦殊瑜的声音抖动着。
秦朝雪叹一口气,落下了泪来,摇头说,“我不恨爹,也不恨龙铎,就当这都是命数吧!”
秦朝笙回头,难以置信地盯着秦朝雪。
“我的命本就是爹给的,我对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恨意,而龙铎……爹,请你放过他,我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,但是对于我来说,他便是阳光一般的存在,若是连他都没有了,我怕是也活不长久了。”秦朝雪说。
秦朝笙气愤地咬着牙,她看着秦朝雪如同菩萨一般的神态,握紧了拳头。
秦殊瑜很难过,他深知自己对不起女儿,但却不知该要如何弥补,只得将头埋在阴影当中,心中的罪孽更加深了。而之前为了封印龙铎耗尽了自己半生修为,如今也时时觉得胸痛,咳嗽不止。
“姐姐,此时此刻,你竟然还关心着龙铎呀?”秦朝笙唇齿间挤出一句不怀好意的话来。
“我不止关心龙铎,我还关心爹,也同样关心你,朝笙!”
“原来是这样呀,那我便说一说今日之事吧。”
秦殊瑜猛地抬头,看向了秦朝笙。
“爹怕是已经知道了龙铎被救之事,所以才如此慌张的吧?”秦朝笙说。
“龙铎被救了?”秦朝雪终于展露出一丝惊喜之色。
“对呀,姐姐,你朝思暮想的龙铎被救了!可是你知道是谁救了他吗?”
秦朝雪盯着秦朝笙,一脸茫然。
“是一个叫做莹莹的姑娘,她虽出身青楼,但仍旧保持着清白之身,而且她跟姐姐不一样,她没有半死不活,也没有常年卧床。正是这样的姑娘救了龙铎。”
秦朝笙说完,一直盯着秦朝雪看,期待着她的反应。
“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”
“还不明白吗?莹莹姑娘跟姐姐一样爱慕着龙铎,而且她还舍身救了龙铎,你说,龙铎若恢复意识之后他会不会对莹莹很是感激呢?你与她相比,又何曾为龙铎做过什么呢?将来有能为龙铎做什么呢?”
秦朝雪又一次觉得胸闷,而且这次更加难受。
“姐姐,你这副模样,是永远都得不到龙铎的垂青的,而且你也永远无法为龙铎付出什么,这就是你的命!对于龙铎来说,就连一个青楼女子都比你要好!”
秦朝雪终于忍不住,吐出了一口血来。
秦殊瑜紧张,赶忙上前去照看秦朝雪的情况,同时对秦朝笙大骂道,“住口!”
“姐姐呀姐姐,你这辈子就注定要躺在这床上过了,是谁害你这般的?是一向最爱你的父亲,是你最渴望的龙铎!”
秦朝笙说完,看着秦朝雪与秦殊瑜痛苦的神情,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滚出去,你给我滚出去!”秦殊瑜对着秦朝笙大骂。
“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,我这就走。”
秦朝笙转身,走到门口的时候,秦朝雪又叫住了她。
“朝笙!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好过,心中有所埋怨,但是请你原谅一切,不要再心怀怨恨,好吗?”
秦朝笙捏了捏手指上的伤口,她回头,“不好!”然后走出了房门。
六
野外的木屋内,烛火不停地摇曳着,莹莹坐于床边,能听见屋外传来的流水声。
莹莹用匕首割破了手,想要将鲜血喂食给躺在床上的龙铎,但是龙铎没有知觉,根本无法吸食莹莹的鲜血。
没有办法,莹莹只好忍着疼痛与血腥味,自己先将血吸入到嘴中,然后再与龙铎嘴对着嘴,将血液喂食给他。
莹莹包扎过伤口,便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如同黑炭一般的龙铎,默默地想:他要几时才能苏醒呢?
就在此时,莹莹看到龙铎的眼皮轻微地动了动,她高兴地笑了,对着龙铎怀抱着希望地笑了。
莹莹将脸贴在龙铎的胸膛上,听着他微弱的心跳声,自己也安心地入了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