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

连着几日大雪，随心阁的庭院内已是一片纯白，晶莹玉透，厚厚的积雪几乎掩埋了庭院的一切。顾渊坐于房内，他望着桌上摆着的污腥剑，发起了呆。夜童也坐在顾渊房内，双手伸到火盆上方，烤着火，伴在顾渊身旁。

突然，夜童站起了身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，跑到了房外。顾渊疑惑，也跟着出去，脚才刚踏出门槛，便见到夜童一把抱住了站于长廊处的那个男子。男子弯腰，同样抱着夜童，然后缓缓直起背来，与顾渊四目相对。

“夜童，我有话要与顾渊单独说，你到大门处等我吧。”龙铎说着，放开怀中的夜童。

夜童示意，点点头，然后乖巧地往大门走去了。

“龙铎……”顾渊轻声唤了一声，眼角跟鼻腔都隐隐酸涩起来。

龙铎走向顾渊，脸上再没有了以往的轻松与玩意，而是冷淡得就像一个陌生人般。

“顾渊，我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吧？”龙铎问。

顾渊点头，直盯着龙铎的脸，想问的话呼之欲出又觉得喉头紧锁，难受得很。

“此次，我回来是要将夜童带走，之后……恐怕就不会回随心阁了。”

顾渊惊讶，着急着问，“你是要哪儿吗？”

龙铎不语。

顾渊转念一想，明白了龙铎的意图，于是问道，“是复活愿神吗？”

龙铎点头。

“你能告诉我吗？为何这么执着于愿神？”

龙铎看向阴沉的天空，回想自己经历的年岁，缓缓对顾渊说道，“相比于常人，我活了很久，也见过这世间所有悲欢离合。我曾以为，我可以对这些置之不理，满不在乎，可是，我却错了。”

龙铎拍了拍自己胸脯，继续说道，“这里，当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，这里还是会痛得要紧，像是被人撕裂一般。”

“龙铎，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，你也从不跟我提起，但是这世间不仅仅只有悲痛，还有许多的欢乐，不是吗？”

“可是短暂的欢愉并不能冲淡心中的痛楚，这是刻骨铭心的，是一世都甩不掉的。你与璃月，应该很是明白吧？”

确实如龙铎所说，仅是顾渊自己一次悲痛的经历就已在心中挥之不去，更何况龙铎活了那么多的年岁，看过那么多的悲欢，他的心中一定藏满了数不清的遗憾。

“我很明白，可是如今我已放下了。”顾渊说，“是你让我放下的，不是吗？无论是程一秀的出现，还有在我与璃月能在顾渊临死前见他最后一面，都是你的安排，难道这不是你为了我们可以好好向过去道别而计划的吗？”

“你能明白，便好了。”

“龙铎，我可以放下心中的过往，你也一样可以的，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呢？”顾渊问。

“不一样，不一样呐，你心中的是眷恋，是遗憾，而我心里头的，却只有对这世间的失望，就如同愿神那般，怜悯这世间众人始终活在混乱当中。”

“失望？”

“对呀，活得越久，越是失望。明明可以安然度日，为何要有争斗，要你死我活，要这世间充满离别，要每个人都落下悲伤的泪水。若这一切都能消失，天下不就永久太平了吗？”

“愿神，她到底想要做什么？”

龙铎看着顾渊一脸的愁容，回他道，“我不愿瞒你，愿神复活之后她将重新拥有神力，并愿意倾尽所有让世人不再受苦。”

“这……怎么可能呢？”

“愿神说，若人们没有了困扰其心智的无用感情，那世间便不会再有争斗，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受伤，痛苦。”

顾渊诧异，他愁眉紧锁，疑惑道，“没有了感情，那跟傀儡有什么不同？”

龙铎自是明白顾渊的忧心，却仍旧违心地说，“傀儡，难道不比人好吗？”

“龙铎，你可以放弃吗？不要再念着什么愿神了！”

“再过些时日便是九星连珠之夜，是复活愿神最好的时机，曾有多少人，多少妖想要复活愿神却等不到这个时机，如今，你凭什么要求我放弃？”

“就当是……为了我，好吗？”

龙铎不愿看到顾渊这般难过的神情，稍稍移开了目光。

“我不清楚你究竟经历了什么，但是我知道，你只是单纯的害怕，害怕拥有，也害怕失去。所以这些年来，你装作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，你以玩味的态度度日，就是害怕总有一天会有离别，你会不舍。这世间万物，确实生命短暂，可是……我不同，我既已没有了寿命的界定，那我便可以永远陪在你的身边，永远都不会离开，不会背叛。”

龙铎闭上眼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说道，“顾渊，你不该对我如此，我不值得你的信任。你可知我有许多事情都曾瞒着你吗？”

“你是说关于愿神的种种，以及利用了我与璃月？还是说污腥剑的事？”

“既然你都知道了，为何还要这般对我？”

顾渊苦笑，说道，“有人对我说，你留我在身边就是怕有一日我被人利用手持污腥剑与你对抗，可是如果你真的害怕见到这种结果，大可以一开始便将我杀了，为何还要留我在你身边？我不信他们，我信你！”

“……”龙铎不语。

顾渊抓住龙铎的手臂，回忆道，“你还记得吗？以前我们住在江南的时候，我刚与璃月一分为二，只不过是一具空空的肉体，对这世间什么都不知晓，是你教会了我如何去认知，告诉了我要如何生活，我才算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‘人’。其实，我一直都在学着你的模样，我是在以你的模样生存，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，对我来说，这不单只是感激之情。我学着你的样子，就如同是你的影子一般。试问，影子要如何离开本体呢？”

“影子……若你是影子，我如今已步入了黑暗当中，我看不见你了。”

“即使看不见，我已然存在，就跟在你的身后，永远不离不弃。”

龙铎从未想过顾渊竟是如此看待自己，心中怨恨慢慢变淡，但是却不敢去触碰顾渊这个“影子”，生怕自己的不幸也会牵连了他。

“若是我说，我杀了染晴，取了她的骨，你会原谅我吗？”龙铎冷冷地问。

顾渊先是一愣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。

龙铎从怀中取出染晴交给他的梅花珠钗，交还到顾渊手中，说：“这是染晴最后让我交给你的。”

顾渊握紧了手中的珠钗，想象到染晴的死状，心中悲痛，却依旧还是咬了咬牙，对着龙铎说，“我不恨你，我愿意原谅你。”

龙铎惊讶，一向爱恨分明，心怀悲悯的顾渊竟然会毫不犹豫地原谅自己犯下的罪。

“即使如此，我还是不会放弃复活愿神。你知道的，璃月，是我必不可少的一个道具。我有这样的心思，你不恨我？”

“恨有何用？我再恨你，我心里仍旧放不下你，我只愿你能回头，能放下所有的错，我们一起离开是非之地，无论去哪，我都守着你，不让你再感受到痛苦，不让你再有半点复活愿神的心思。”顾渊渴望的眼神落在龙铎身上，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着他说。

“顾渊……”龙铎想起了深深的过往，那些自己爱过的人以及爱过自己的人，都已经离去了，但是这样的爱，却还是源源不断地向着自己涌来，他不敢再去接受了，生怕自己又会失去。

“你想一想，愿神才是真正最可怜的，她连爱与恨都无法承受，又如何明白世人的心呢？若是没有了那些爱恨情仇，人，还能是人吗？这世间再混沌，也是有人能从中找到幸福的呀！”

龙铎看着面前这个不顾一切都愿站在自己身旁的人，不知不觉间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。

“许久以前，我也是如你这般想的。”

“那现在呢？你还是无论如何都要复活愿神吗？”顾渊问。

“这是我心意已决之事。”

“……”顾渊突然觉得无力，他对着自己嘲笑了两声，然后叹气，似是已经觉得轻松，对着龙铎便说，“好，如果你是这么决定的话，那我帮你！”

龙铎意外，瞪大了双眼看着顾渊，他没想到顾渊竟会突然转换了立场。

“你还记得秦殊瑜的师弟吗？张祈，他召集了除妖世家的后人，想要在九星连珠之时阻止你。”

“顾渊……”

“还有污腥剑，如今就在我的手中，这是唯一对你不利的东西。”顾渊说完，跑回了房中，从桌上取来污腥剑，又来到龙铎跟前，将污腥剑递到龙铎面前，但龙铎却没有接。

龙铎看了一眼顾渊手中的污腥剑，又看了看院中已经被雪埋没了大半的那棵樱树的树桩，说道，“原来，你已早就找到污腥剑的所在了。”

顾渊似是明白了什么，急忙问道，“你知道污腥剑本就藏在那棵樱树中？这是木心藏匿的，你……早就知道了？”

“这随心阁里发生的事情，有什么是瞒得过我的？”

“你应该猜得到木心会将这件事告诉我，为何不及早将污腥剑转移？”

龙铎微微一笑，对着顾渊说，“这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，只有你，才配持有它。”

顾渊可以从龙铎此时的脸上看到一种安稳，似乎连自己找到污腥剑都在龙铎的预料之中，而他并不担心这会对他造成威胁。

“污腥剑不在你的手中，你不怕吗？”顾渊问。

“怕什么？”

“怕我将它交给他人，怕我用它……背叛你。”

龙铎摇了摇头，温柔地说道，“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，所以我才放心将它交给你。”

顾渊将手收回，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污腥剑，心里仍旧希望龙铎不要复活愿神，只有这样，龙铎才是最安全的，只有这样，才是最能令人安心的。

“我说过了，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旁，自然不会背叛你。”顾渊坚决地说道，“如今，在我们的面前有两条路，无论你走哪一条，我都跟着你，哪怕它通向地狱。”

龙铎看着顾渊这般坚定的模样，心中觉得感动，同时又觉得不舍。

“不，这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路，我不需要你陪着我走下去。”龙铎说，“而且，不是两条路，是三条路。”

“三条路？”

“第一条，我坚持复活愿神，并依从愿神所想，让这世间所有的爱恨都一并消失；第二条，我放弃复活愿神，与你一起离开，日后在不过问这件事；第三条……”龙铎说着，看了看顾渊以及他手中的污腥剑，“等九星连珠那日，你带着污腥剑来祭坛，便知道了。”

顾渊不解，但心中却泛起一阵不安与担忧。

“就算真有三条路，第二条路才是你真正该走的！”

龙铎摇头，说：“这些年岁，我一直都在摇摆，我不知道该不该复活愿神。我曾对复活愿神坚定不移，也曾想过要放弃，虽然左右不定，但这世间的人与事一次又一次的让我感到失望，让我想要得到解脱，所以才走到了这一步。但哪怕是如今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，但是……”龙铎带着感激之心看着顾渊，继而说道，“谢谢你，顾渊，是你让我坚定了该选哪一条路。”

从龙铎的言语中，顾渊感到他似乎早就明白了自己该如何走下去，而自己的结局他也早有预感，只是他的选择并非单纯的复活愿神，亦或是放弃这样简单。

“龙铎，你究竟……”

“你若是我的影子，记得带着污腥剑，跟着我，到祭坛来！”

“……”顾渊盯着龙铎仿佛不再眷恋尘世的双眸，一时间只觉揪心，再说不出半个字来。

“好了，顾渊，外头冷，你回去吧。我也该走了。”

龙铎不理会顾渊的挽留，转身背去，走到大门处，一把将夜童抱起，离开了随心阁。他一面走，一面想起了当年在项府中看到的那本记载着愿神的古籍，上头记录着的正是他所说的第三条路。

偌大的随心阁内，只剩下顾渊一个人了，他将污腥剑抱在怀中，独自坐于长廊之下，望着院中积累的雪，想起刚才龙铎离开时的背影，是那么的疲惫，那么的孤独。

“失望……解脱……第三条路……”

顾渊自言自语的念着，想起龙铎往日的为人，以及他说过的那些话，还有夜童曾提起的梦境，他似乎已经明白了龙铎所选的道路究竟为何。

“龙铎，究竟为何要这样选？为何呢？”

此时，顾渊的心里只感到了一阵落寞。

二、

茅屋外正下着大雪，屋内小小的炭盆根本无法抵御寒冷，于是璃月又给程一秀的身上加盖了一床棉被。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程一秀，璃月悲哀却不知如何是好。再回头看看放在角落的蛊虫药，已经所剩无几了，就算这药再多，用在程一秀身上的效果也已微乎其微。每每看到昏睡当中的程一秀因为疼痛而惨叫，璃月都着急不已，但是她又做不了什么，只能光在他身边替他擦去虚汗，并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，但是程一秀自昏迷之后，就再也没有醒过，哪怕他痛得直叫唤也没有再睁看眼看过璃月一眼。

璃月躲在火盆旁，她看着门外的大雪，眼睑上挂着泪珠，孤单与无助就像两个无形的人，仿佛正架着她的双手。

回想起前几天，程一秀在昏迷过去之前，他曾对璃月说过，“我这辈子……什么都……不能……如愿……无论是……习武……上战场……还是……与你……在一起……全都……徒劳了……”

璃月深知这些都是马芯儿阻止的，她心里有自己的道理，但是却着实是害了程一秀，让他哪怕是临死前都如此不甘。

门外，一个男子撑着伞，缓缓走来，最后进了茅屋，停在了璃月面前。璃月抬头，看到肩上落有雪的龙铎，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，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
“龙铎……你这些日子，到哪儿去了？”璃月责怪道。

龙铎放下手中的伞，略带歉意地看着璃月，回道，“发生了一些事，不提也罢。”

“龙铎，你过来看一看，一秀他的伤势，如何？”

璃月拉着龙铎来到程一秀的床榻前，掀开了程一秀身上的被子，好让龙铎看得清楚。龙铎先是试探了一下程一秀的鼻息，然后又用手顺着他的脖子往胸口摸去，接着解开了他的衣裳，那被蛊虫啃咬得浑身疮痍的身体也令龙铎吃惊。

看着程一秀身上，脸上数不清的咬痕与孔洞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亏他这样还能活下来，真不容易。”龙铎感叹道。

“他一直在服用你之前留下的那些药，这才撑到现在，不过一秀他已经好多天没有睁开过眼了，而且时不时的……还会有血从鼻子里流出。”璃月难过地说。

“他身上的蛊虫不计其数，若是光用药根本无法全部驱除，而且你看他的身子，已经残破成这副模样了，要是再驱虫的话，那些蛊虫从他的体内钻破皮肉而出，我怕他撑不住。”

“那还有什么办法吗？”璃月恳求着问龙铎，双眼直盯着他，只希望他能对她点头。

“办法不是没有，只是……”龙铎欲言又止。

“只是什么？”

“只是我帮了你，我也希望你能够帮我。”

“你想让我做什么？无论是做什么我都愿意！”璃月肯定地说。

“就怕你会留有遗憾。”龙铎看着程一秀，却对璃月说，“若是我救活程一秀之后，你无法与他在一起呢？

璃月愣住了，她看了一眼程一秀，那了几乎没有血色的脸，还有蛊虫时不时在体内乱窜时皮肤上凸起的纹路，每每都让她心惊。

“若是一秀没有活下来，我与他在一起了又能怎样呢？”璃月说，“若是你想要拿我的性命来换一秀的命，我毫无怨言。”

“我并不想伤害你，只是……你知道的，你这副身躯是黑海泥制成的，我的用意，你应该明了几分吧？”

“嗯，我听顾渊说过，五行之物是为复活愿神准备的，我的这副身子，是其中之一。”

“明白便好，如今复活愿神的时机已到，你该舍弃这副身躯了。”

璃月点点头，回道，“这身子是龙铎你替我寻来的，我自然不敢贪恋，你想要拿去，随时都可以，只求你救一救一秀。”

“放心吧，我不会对他见死不救的，毕竟你们能够相遇，我也有一定的责任。”龙铎说完，再次查看了一遍程一秀的伤势，然后说道，“他的右眼已经失去了，好不了了，就算最后身体痊愈，身上也会留下难看的疤痕。”

“总好过活不下来。”

龙铎点点头。

“你说有办法救他，是要怎么救？”璃月问。

“不能再让蛊虫啃咬他的皮肉而出，这样他会千疮百孔而死，唯有让那些蛊虫死在他的体内，最后与他化为一体，方可救他。”

“要怎么做？”

“我用妖力透过他的身体，让蛊虫死尽，化为血水。”

“妖力？”璃月思索了一下，紧张道，“不行！一般的人都难以承受妖力侵害，更何况如今一秀已经如此虚弱，要是往他身上动用妖力，我怕他会受不了。”

“放心吧，我是世间少有的半妖，妖力中存有人的气息，不会伤到他的。况且，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够救他了。”龙铎说完，看向璃月，只等她的一个回答。

“……一秀……”璃月盯着程一秀的脸看，自语道，“放着不救也是会死，不如试一试吧！”

龙铎点点头，让璃月去准备了一把匕首，自己则将程一秀的衣服全然脱光，让他躺在床上。等到璃月将匕首交到龙铎手上的时候，他已经将自己的一只手化作了妖手。

龙铎用匕首割破妖手，让自己混有妖气的血流到程一秀的身体上，直到他的全身都布满了龙铎的血液，龙铎才将匕首收好，用妖手使出妖力，将遍布于程一秀身体上的血一点一点渗入他的体内。这期间，程一秀痛苦不已，浑身抽搐，同时呼吸困难，脸都涨成了紫色。璃月担心不已，但龙铎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，就这么将妖力施于程一秀，直到他身上的血全部渗入体内，而体内刚才还在乱窜的蛊虫也在这一刻彻底停歇，没有了动静。

龙铎收回手，给程一秀重新穿好衣服，盖上被子。程一秀的脸色也稍稍舒缓了一些，呼吸变得柔和，身体也不会再因为疼痛而抽动了。

“我已经替他将体内的蛊虫尽数杀死，只待他养好身子，便能下床了。”龙铎说。

璃月替程一秀擦去额头上的汗珠，深情地看着他，嘴里说着，“谢谢你，龙铎。”

龙铎看着此时的璃月与程一秀，很是不舍分开这对深爱之人，但还是狠下心，对璃月说，“这几日你且留在他身旁，之后我会找人来照顾他，你便与我一起离开吧。”

璃月温柔地摸着程一秀的脸，很是难过，却仍旧对龙铎感激的点了点头。

“别太难过了，璃月。”龙铎说，“或许以后你们还会有相见的机会。”

璃月已经不奢望还能与程一秀长相厮守了，她只希望他能够活下来，那便已经是万幸了，只要程一秀还能记得她，还能想起她，璃月就已经觉得幸福。

龙铎看了看外头，大雪已经停了，他不愿再打搅璃月与程一秀，于是拿起伞，独自离开了茅屋。他走在雪地里的时候，忽然想起，皇陵后山的林子里有许多乌鸦，总是咿呀咿呀的叫，令人心烦得很。